120周年校庆
怀念琦君发表时间:2017-03-28 流览量: 分享到:

    琦君,1917年7月24日生,浙江温州市瓯海区人。之江大学毕业后,1942年开始与恩师夏承焘先生一起在永嘉中学(今温州二高、温州二中前身)任教国文。曾任台湾中国文化学院、中央大学中文系教授。有散文集、小说集及儿童文学作品30余种,主要著作《青灯有味似儿时》《永是有情人》《水是故乡甜》《万水千山师友情》《三更有梦书当枕》《桂花雨》《细雨灯花落》《读书与生活》《母亲的金手表》等。2006年6月7日于台湾去世。

  此文原刊于《温州日报》2006.6.16 “瓯越文笔”,原题为“怀念琦君先生在温州二中工作的日子”。

 

  6月4日,沙里①先生给学校校庆办公室发来一篇题为《滚滚瓯江师友情》的文章,回忆他在永嘉中学(现温州第二高级中学和温州市第二中学前身——作者注,以下根据当年习惯简称永中)读书时的点点滴滴,甚是感人。沙老在文中倾注浓浓笔墨,叙及琦君先生在学校授课、筹备诗社、组织话剧社活动等一幅幅生动图画,清晰万分。读至情深之处,每每让人泪湿眼眶。哪知就在三天后的6月7日,琦君先生竟然带着未尽愿望作古西去了。惊悉噩耗,悲从心起。


  琦君在永中工作的日子只有一年,回忆却用尽一生还嫌太短。翻开校史馆写满沧桑的材料,我们仿佛可以听见琦君简陋斗室里“霜叶红似二月花”的诗吟赋对;我们仿佛可以看见话剧《雷雨》上演的盛况空前;我们仿佛感受到了从小南门到瞿溪那峰回水转的小河上,年轻的师生们驾扁舟、赏风景的无限意趣。这一切都成了琦君和学生们对母校剪不断的情结。2001年10月,当阔别五十九个春秋之后再次回到温州二中,轮椅上的琦君心绪难平,含泪题词:“五十九年前在永中教初中二三国文,与同学们情同手足。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多年的流离漂泊,心头萦绕的永远是永中同学的热情,使我在客中有勇气克服重重困境。如今重来母校,内心感奋难以言喻,希望天假我年,能将所感所思写成篇章,以报故人的鼓励。”我们何尝不渴望上天能多假琦君以时日,再次回到温州二中这片让她魂牵梦绕的土地上,看故乡的桂花雨,听母校的读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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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10月,琦君给母校题词)

 

  琦君乃夏承焘②先生高足。1942年,由于战乱,刚从之江大学毕业不久的琦君和恩师夏承焘先生一同留在在永中任教国文。夏承焘先生教高中,琦君教初中。当时的永中办学条件极差,学校没有宿舍,教师们都租住在学校附近的民房内。琦君就暂时借住在谢池巷夏承焘先生的寓所。在以谢灵运“池塘生春草”句命名的谢池巷,琦君度过了文学生涯中的一个重要时期。“耳听瞿禅师(瞿禅是夏承焘的字——作者注)在走廊里一边散步一边高声朗吟诗词,顿觉心胸开朗,对教书产生极大的兴趣和信心”。(琦君《师友情深》)那段时间,夏承焘先生已经批阅好的作文簿,常由琦君带到学校放到夏承焘先生的教室里,夏承焘先生班级的同学都会拍手对琦君表示欢迎,琦君也都向同学们挥挥手问声好然后回到自己的教室。琦君在以后的好些文章里都曾提到在永中为恩师夏承焘任“助教”的时光。

 

  因直接师从夏承焘先生之故,琦君在古诗词方面有着极深厚的造诣,教课时旁征博引,信手拈来,对她自己的学生和未直接教课的高一学生都有着巨大的影响。在一大批爱好古典文学的高一同学的要求下,琦君创办了永中“霜叶红似二月花”诗社。在周末或晚间,由诗社的同学抬了一块黑板到琦君的宿舍。大家席地而坐,由琦君选些诗词,抄在黑板上,一同赏析。有时,同学们还带去茶点,边吃边唱边谈笑。“真个是其乐无穷,也深深体会到‘乐读’和‘苦读’在心灵上感受的不同,受益深浅的不同。”(琦君《师友情深》)琦君对这个诗社的感情之深,我等后辈实难体会。她在2002年7月写给沙里先生的信中说:“读你的文章,一读再读,恍如回到半个世纪前在谢池巷一群同学席地而坐谈文论艺的欢聚时日,心中更感谢您为我的‘文学馆’所题的墨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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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叶红于二月花”诗社合影)

 

  40年代初,温州话剧演出风气日盛。随着温州各校话剧热潮的兴起,永中学生自治会(当时沙里任自治会主席,王来棣③任副主席)也组建了学生剧团,不仅在校内演出抗日的话剧,也组织向社会公演,所有经费都由学生自己筹措。琦君不仅指导了永中剧团的话剧排练,还亲自在曹禺的话剧《雷雨》中扮演繁漪一角。由于剧团请到了著名导演董辛铭先生执导,加上琦君高超的表演艺术、精湛的文学修养和她那天生的温柔敦厚的性格,再加上其他演员阵容强大,演出非常成功。公演的第二天,《雷雨》被温州警备司令部查禁了,理由是该剧鼓动罢工。然而,这次查禁大大提高了《雷雨》的社会声望。经过琦君和叶云帆校长的努力,《雷雨》重新公演时,场场爆满,门票被抢购一空,轰动了整个温州城。1990年,琦君回到北京,和当初话剧社的沙里、王来棣、林翘翘⑤等同学欢聚重逢时,一群霜染两鬓的老人们还津津乐道40多年前演出《雷雨》的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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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剧《雷雨》演出剧照)

 

  1943年清明,琦君邀请学生们到她的家乡瞿溪(今温州瓯海区瞿溪镇)游玩。从小南门上船,一群青年师生驾一叶扁舟,顺流而下,逸兴遄飞,一路桃红柳绿,一路欢声笑语,一路吟诗作赋,在烽烟弥漫的温州,这幅充满诗情画意的瞿溪之行图给学生们烙下了永不磨灭的印记。在物欲横流,功利纷飞的现代社会,还会有什么样的美景能让我们用一生去留恋去注解?正如一位网友在“二中博客”上写的:“琦君一生追求原始生命的洁美和纯真,她温柔、清澈、典雅、隽永的特色,实为现今功利社会不可或缺的一束阳光和一股清流。作为后辈,我仍无法感悟和达致琦君为人境界,但从琦君老人身上会看到人性的回归,并引起感情和道德上的深深共鸣。”能震撼我们的,除了琦君和永中师生之间深厚的情感和她对生活热而不烈的爱,还有什么?想必从夏承焘先生那句赠言“留予他年说梦痕,一草一木耐温存”中,我们能读出一二。

  琦君在永中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之后离开永中到杭州之江大学任教。但在这块土地上滋养起来的春风桃李之情却绵绵无绝。1990年,在沙里先生的盛邀之下,琦君先生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大陆,“从行期确定之日起,我就寝食无心,直到登上去北京的飞机,整整二十个小时的行程中,我未能合眠休息,并不是近乡情怯,而是由于一种梦幻成真的恍惚和惶惶不安!”(《万水千山师友情》)琦君后来说,这次大陆之行,“完全是由于王思曾(沙里先生原名——作者注)诚意相邀所促成。此次最欣慰的是会到了梦寐中想见的朋友们。林翘翘④、王来棣是当年永中的学生,他们都亲切地喊着潘老师。活泼健谈一如当年,却都和思曾一样,是祖字辈的人了。如此浓郁的师友之情,使我永铭肺腑。”(《万水千山师友情》)此次大陆之行,琦君见到了冰心先生。这位“台湾的冰心”在冰心先生的家中完成了历史性的会见。9年之后,冰心先生作古,16年之后,琦君先生在橘子将红未红、木樨尚未飘香的时节走上了这条通往天堂的路。 

       回忆总是伤感的。琦君说:“橘子红了,桂花香了,我回来了;橘子确红,桂花真香,但我老了。”曾有幸聆听琦君教诲、在琦君指导下参与诗社、永中剧团活动的学生们或已两鬓斑白,或已驾鹤西归。春秋代序,曾经停留曾经创造曾经梦想的人们在时光的流转中在大浪淘沙中纷纷褪去,留给后人们看不清楚地踽踽而行的背影走向远方。

  “三更有梦书当枕,千里怀人月在峰。”琦君先生,在三更有梦的时节,你还会遥望故乡山颠的明月吗?君已远去,泪流难收,日日思“君”,不上最高楼。

  逝者已矣,哀哉尚飨!

 




注释:

①沙里:1940-1944在永中就读。国家政协原副秘书长、机关党委书记。

②夏承焘:被誉为“一代词宗”。1943年-1944年在永中任国文教师。

③王来棣:1945年永中高中毕业,中国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副研究员。

④林翘翘:1946年永中高中毕业,中国人民大学党史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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